翌日雪霁,天蓝得像瑶池里的水,眨眼便会倾泻下来。朱红宫墙挑了满肩素雪立在下头,冷硬的宫殿也能焕发出一种绵柔旖旎的味道。

    姜央心里压着事,却是无心欣赏这些,匆匆用过早膳,她便动身去往长乐宫。

    那是太皇太后的寝宫,今日正在设宴,广邀帝京名媛命妇进宫赏梅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是个爱清静的人,往日连宫妃的晨昏定省都叫免了,今儿却一反常态张罗什么梅花宴,还办得这么热闹?

    大家心中惶惑,也只道是老人家年纪大了,心里头寂寞,招大家进宫说话解闷,没做他想,姜央却是明白老人家的良苦用心。

    圣人治国,讲究恩威并济。

    眼下宫变已过去两月有余,朝局也大抵稳固。便是有不服之人,瞧见这海晏河清的景象,也都无话可说。但这不代表他们心里就没有微词,毕竟于君王而言,血洗终归是抹不去的污点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就是想借这次梅花宴,从内眷入手,帮卫烬调和君臣关系。

    论血亲,太皇太后也姓姜,姜央的父亲还得唤她一声“姑母”。

    老人家而今是上了岁数,可当年也是个赤勇刚烈的女子。圣祖皇帝的江山,有一半是她在马背上打下来的。也因为这个,她身上落了伤,不能生养,收了位早逝的宫妃的孩子,教养在膝下,也就是先帝。

    没有子女缘的人,大多都格外喜欢孩子,太皇太后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两家孙辈之中,她最疼的便是姜央。当初宫里兴办女学,为公主甄选伴读,别家闺秀抢破头也争不到半个名额,姜央却因有太皇太后特许,能越过考核直接入学,叫人眼热了许久。

    而今,她也是姜央唯一的希望。

    只是这希望并不容易把握。

    三年前那桩旧案,不仅离间了先帝和卫烬这对父子,也断送了太皇太后与先帝的母子情。

    自那以后,太皇太后便避居长乐宫,再不问世事。姜央进宫后,也曾派人往长乐宫送礼示好。可礼物送过去多少,又都被退回来多少。

    烈性之人眼里都揉不得沙,想来太皇太后也对她这个叛徒失望透了吧……

    可是能怎么办?

    眼下这处境,再难,她也要试试啊,总不能真去求那姓姚的吧?

    所幸处置她的圣旨还没真正递到她手上,铜雀台的禁足令也随东宫一并垮台,她总算还能为自己奔波走动,不至于只能坐在那堆妆蟒锦绣里引颈待戮。